Friday, November 17, 2006

小镇故事

小镇故事

离开家乡来到Rockwell,已是好一段日子了。

当初到底是怎么发现这个在地图上缺席的地方,也实在有点不可思议。回想起来,感觉上像是一场梦。

搬来这个小镇的人们,大概都跟我差不多,是为了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吧。Rockwell,在我当初印象中,若不是优质盘石,至少也给人一种摇篮般的安全感。

有人说,「no man is an island」。我倒觉得,我们是群岛中的孤岛。幸福,是岛主们对自己随心所欲程度的准绳。有些岛上到处都是哨站,森严城堡丝毫不见人烟。有些岛上的绿色,只关在玻璃罩底下,外面是苍凉的一片焦土。也有一些人,尽管自己的沙滩和绿林曾经被过客们破坏过,他们还是继续耕耘,设法往对岸搭桥梁。只是,桥只能建一般。另一半,是要别人自愿建设的。要不然,就要被人控告侵犯领地了。

所谓安居,应该包括一种彼此隔离不相往来的生活,以免除摩擦冲突所造成的痛楚。这让我想起动物园。相似地,乐业,也可以是自己的赚钱活动可以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为所欲为。如此,垄断媒体发报章财,或者剃光绿林盖房子,这些都应该可以算是「乐业」了。反正人必有一死,只需今生及时吃喝玩乐就算没白活了。若可以无忧无虑地自肥,又可以不必理会别人的死活,这该算是人间天堂了吧。

我想,天堂确实是在我们心中。而每个人的天堂,就是反映个别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

Rockwell,确实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

这个小镇若要说甚么旅游景点,那就不得不提「Area 513」。

它位于一个沙漠地带。在寸草不生的环境下,靠着旅游部门花一大笔钱以塑料花草树木的装饰,倒是有点像一片绿洲。在荒漠中孤立的这么一座建筑物,时而看似标志某事件的灯塔,时而象是埋葬某历史的墓碑。有时更是活像镇妖碑,仿佛在企图制造某种湮灭之余却留下必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镇上的人说,这个「Area 513」原本是一宗历史惨剧的发生地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众说纷纭。不过,各版本几乎都有三处共同点:一,很吓人;二,死好多人;三,有坏人。

我忽然想起《Night of the Living Dead》、《Resident Evil》或者《Doom》这种科幻灾难故事。某组织为了满足「play God」的欲望,在地下高科技设施里头进行实验。结果,见不得光的意图让所有人都陷入不见天日的景况。为了大局着想,整个设施就被封印起来。虽然说是不让妖怪溜到街上到处害人,倒不如说是避免让灾祸的真相存留在大众的记忆里。

人们对「Area 513」的真相要求,往往只是口沫横飞高谈阔论时的肾上腺刺激。若真要考究其中真相,查出这种吓人事情到底如何发生、为何死那么多人、谁是坏人、他们为何要背上坏人的罪名等等,这种追查在Rockwell似乎是难以实践。原因是:这里的人都不习惯自己记录历史。近来镇上领袖们都鼓吹「先进镇」,人人都时尚把自己电脑化,结果头壳底下装的都不再是脑子。这样,自然更不需要脑子来装记忆了。

没有自己的记忆的人们,只有依赖别人为他们编写记忆。既然记忆不是自己的,他们更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历史了。

大门外面立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The Truth is Out Here」。好象是在告诉访客:「你们该懂的东西,都摆在外面给你们欣赏了。」这里指的「out here」,到底是指陈列室的展览品和纪念品呢,还是整个Rockwell?也许,都是吧。

看来,我还真需要些时间思量「Area 513」在Rockwell的存在意义。

呆子辈

呆子辈

我爱电玩。

沉迷于电玩之中,我算是到了「死不悔改」的地步。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实在是堕落了,并且认为我就是和那种逃学打机的那种中学生同一类品种。然而,我不认为自己是和那种「game呆子」一般处境。

何谓「game呆子」?为何「呆子」?

啃书之辈当中,为了考试或常识比赛而读书念书,得到成绩文凭学位后就把知识忘却的,这些「书呆子」,总比认真求学者居多。宗教信徒圈子中,念经高手比比皆是,毕竟死后的天堂比今世的社会来得重要。这些「经呆子」,远比对疾苦社会有实际贡献的信徒占多数。男女之间,恋爱时期好像狩猎一般的「追」。婚姻既然是猎物的坟墓,游戏的刺激感也就这样结束了。恋爱时说是享受爱情的神圣,离婚时说是维护理智的神圣,总之神圣永远归于自己。这种「情呆子」,街上大把。还有,许多人「奉公守法」的原因多半是为了「不要被警察捉」。故,守法者未必公义。法律无法制裁的,皆可以在法庭称为「无罪」。当然,要享用其中的利益,不可缺乏人脉和资金。靠法律吃人是可行的事。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由此可见,「法呆子」们都是目中无人。

还有一种「文化呆子」也是常见得很。所谓的「具备文化修养」,就是努力地在摆设品方面投资。这些摆设品种类繁多,可以是画作、音乐、书刊、衣著、食物、语文、礼节等等。空暇之余,玩玩茶道,听听女子十二乐坊,找梵谷的向日葵来挂,读一读《达芬奇密码》表明自己是「了解时事的知识分子」,或者出席某些文化人士们搞的礼仪运动以示「关心社会的道德沦丧」等等。只要随便拥有其中一种摆设,就算是「有文化修养」了。而,诸如:人类是如何靠礼仪吃掉别人,精通摆设品技巧的高手们又如何设立农场饲养吃人精英等等,这些如斯血腥残酷的问题,大概不会是典雅淳朴的「文化圈子」里头应该出现的东西。

乱玩物者,丧志矣。当今世间人口以「呆子辈」占大多数。人们已经是厉害得可以凛然地凭着书本、宗教、爱情、法律、甚至所谓「文化」,努力不懈地荒废自己和别人的人生。既然如此,若有人因电玩而变成「game呆子」搞砸了生活,也实在是人之常情,不值得大惊小怪。「电玩荼毒青少年心灵」这一类道德口号,说是小题大做也实在不过分。

有人说,沉迷电玩的人,是沉醉在虚拟天地之中逃避现实,是一种不健康的态度。

何谓「虚拟真实」?「Virtual reality」,简单来说,就是编织出来的「真实」,一种「fabricated reality」。

打造一个虚拟世界所需要的本钱,就是自己到底能控制多少资讯。若能够把全天下资讯皆玩弄于指掌间,把各种媒体运作交付与专业呆子们手中,操纵呆子消费群众的欲望市场,驾驭天下实非难事。若「真实」是可以凭着编织资讯搞出来,而且是在媒体与读者之间以某种默认的消费互动不断的推动市场需要,让读者们随心所欲以道德皮相凛然地操作日常的处刑、偷窥,所谓的「第四权」也实在是笑死人的大话了。

「沉醉于虚拟天地之中」,难道真是「game呆子」所独具吗?

其它种类的呆子们,难道就比「game呆子」更健康、更有贡献吗?

一种资讯,即使是最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若是被一百个人重复一百次,不但可以变成真理,更是可以凭此树立道德牌坊。然而,重点却不在于道德的重要性,而是看客们对伴随牌坊出现的浸猪笼礼仪所持有的观赏欲望。

像电玩这种「代罪羊」的存在价值,就是让大家继续在无言共识中,把呆子症候群扫到地毯下。

大马一般华人对媒体的期许,也许就是这样吧。

升天文化

升天文化

大马太空人明年要起飞了。

有些聪明人士打算把「大马特色」也一起带着升天,于是就想到了印度煎饼和拉茶。

这让我想起近几年每逢国庆将近时,也有一些聪明人鼓励百姓购买国旗以示爱国。还有就是所谓大马健力士纪录,吸引了一大群狂蜂浪蝶,努力打造「大马之最」,藉此为国争光。

大马特色,应该就是大马聪明人想出以这些点子来代表大马特色的特色吧。

其实,华人在这一方面才是专家。

华人可以就单靠守着每年那几个节庆,表现自己对中华文化的热爱。结果,他们热爱屈原那种精神,宁愿为自己族群死也不愿意为天下其它肤色的百姓而活。他们也热爱藉着受压迫情绪而揭竿起义的月饼典故,因此现今领袖们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霸权朱元璋。再加上大马的「最大」潮流,藉着最长的鞭炮和最大的月饼等等,让友族更深刻的见识到「中华文化」的「伟大」。

若煎饼升天比关心政治更能表现爱国情操,吃喝玩乐就更理所当然地充分表现华人脑子里的「五千年文化」了。

不过,这种文化吃喝玩乐,对大马华社许多基督教人士而言,倒是相当敏感的因素。许多人觉得华人传统是「满天神佛」,所以每一个节日都有可能与某些神祗或祭祀扯上关系。为了避免触犯「拜偶像」的禁忌,自然需要小心翼翼。

似乎,唯有西方模式的教会文化最干净、最安全、最没有偶像了。

真的是这样吗?

其实,许多人星期天到礼拜堂去,他们当然不说自己是求神拜佛,而说是敬拜赞美,希望藉着祈祷歌唱或种种教会活动,能获得上帝的喜悦,今生风调雨顺,死后肯定升天。信者必称为义,不讨上帝喜悦的就是「不公义」的人。所以,「公义」,就是努力参与教会活动。社会呢?国家政治呢?这些是世俗的事,太污秽了,最好不要玷污自己,因为信徒要分别为圣,才能蒙上帝喜悦。

这叫做没有拜偶像吗?

无论如何,华人教会人士在传教时,「中华文化」这码子事确实是给他们吃了不少苦头。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让一群原本可以靠节日热爱中华文化的人,如今因着觉得节庆与祭祀恶魔有挂钩,加上他们所依赖的老外名家们对华人各种符号绘声绘影的擅自诠释,他们当然觉得中华文化是与教会有害的了。

后来,某些人士「发现」到,原来华人远古列祖是和以色列民族祭祀同一个「上帝」。接着,更惊人的「发现」是,四书五经竟然皆预言耶稣的降生。孔孟老庄若不正式登入「先知」行列,至少也有好像罗马大公教会的「西比剌」(Sybil)一般的身份。

此言一出,教会界瞬时视之为解决「中华文化」这个难题的万灵丹。那些从前单靠吃粽子和月饼就算是热爱中华文化、任何关于先秦东东都不需要懂的人士们,如今找到了相似的捷径:只要让华人发现到原来咱们都是拜同样的神,那就更容易向他们传教了。管他什么文学还是历史的,能吸引人们入教升天就行了。

只可惜,许多非教会界人士们对这种伟论一点都不领情。知识分子们对这种「神州上帝」说法更是大力抨击。当然,也有不少凑热闹的文抄公趁着同仇敌忾的机会,奉「中华文化」招牌抨击教会界,表现一下自己的爱族情操。

网上论坛每次出现这课题时,总免不了一轮骂战。

最有趣的,莫过于靠节日热爱中华文化的非教会人士,大力抨击「神州上帝」论调的教会人士们。这就好像一群主张穿戴国旗来爱国的人,和另一派主张喝拉茶来爱国的人士们,引经据典地争辩吵架一般。

文化也好,爱国也罢。升天至上,愚在人间。

关于故事的故事

关于故事的故事

某年某日,某君为了某事而起程往某地去。途中经历多番惊险,却也在患难中遇见若干救星。主角终于抵达目的地,或是屠龙宰妖,或是勇救公主美眉。最后,昔日的无名小子以伟人的身份回到老家。当然,一般上都是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古今中外,无论是什么样背景的人,都经历过听故事的童年。有些故事比较漂亮梦幻。有些则是血淋淋的人际丛林历险。听了故事之后,有些人开始经历自己的故事,有些人开始为别人讲故事,也有许多人从此自以为不再需要听别人的故事。

《Lady in the Water》,是一则关于故事的故事。

公寓管理员遇见一个从泳池里冒出来的女人。这女人喜欢收集泳客懒得拿回家的东西。不但如此,她让公寓住客们发现到,他们丢掉的垃圾当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当每个人不再愿意向别人说自己的故事,甚至厌倦聆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他们只是聚集在一起的个别孤独。

女人把住客们的切身故事串连了起来。当她告诉别人关于他们的故事时,也发现了自己在他们故事当中的登场。原来,纵使各自有他人无法完全体会的经历,每个人的故事都会和别人的故事有所牵连。这种联系,可以是一种情谊关系、关怀,也有可能为更大型、关乎百姓命运的故事,提供剧本架构。

听了故事之后,住客们开始急着想办法解读故事的角色登场以及结局进程。听故事,可以这样的吗?或许他们都没看《第六感》,不了解说穿了结局是多么糟蹋故事的一回事。然而,人在急起来的时候,无论是医病还是算命,脑子里的念头往往都是「解铃还需解铃专家」,不会想到「系铃人」。所以,要解读故事,当然就是找故事专家啦。

管理员就找到了这么一个专家住客,向他询问角色们的各种特征。但是,就如开膛剖腹高手可能是庖丁而非华陀,把故事解剖得头头是道却对故事厌倦的这么一个专家,他真的有资格解读别人的故事吗?无论如何,都说是情急之智了,经过专家的解析,管理员信了,就按图索骥地找了一班人。大家就认真地按照指示参与行动,希望能为故事带来逢凶化吉的好结局。然而,事与愿违,搞砸了。失望的人们困惑了。在追问下,发现是专家的解读把故事破坏了。有人愤怒数落这评棍:「是谁如斯狂妄,擅自为他人的角色下定论?」

为别人的角色下定论,有错吗?或许,这只不过是市场需要所产生的服务角色而已吧。

这就好比某些父母亲,基于「忙于事业」为理由,希望藉着某些「亲子关系速成密笈」,能够根据专家的分析,在避免影响事业的前提下,把孩子们更方便地变龙变凤。孩子的心声?不重要啦。孩子的角色,就是依据父母的要求变成龙凤。长大后,他们既然变成和父母那种大人一模一样,自然就懂得父母是为他们好啦。

也有许多「渴望爱情」的人士们,求助于血型星座面相或专家讲座,获取「怎样的人该找怎样的人」,希望能以最低廉划算的手段赚取爱情,省却「不必要的」付出、牺牲以及尊重。伴侣不符合口味,怎办?简单:分手啦,离婚啦。既然已经不再符合角色定论,错在他人,何须牵挂?

还有那些为国家大事提供答案的专业人士们。有些人可以信手拈来一些所谓历史数据,把任何对他人的亏待都凛然地说成是「理所当然的公平应对」。坏人的角色总是由别人来担任。自己呢?永远是悲惨又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各族所走过的路途,其中的坎坷、苦难、纠纷、谅解,其中的故事因果,这些都省却了。当然,看客们是不会追究的,因为这些理应还给历史老师的「烦琐数据」,是不应该存在于饭后闲话之中的。

最没用又没建设的,并不是说故事的文人,而是懒得认真把故事读出来的书呆子看客们。

崇拜专家解析,却忽略对他人的关系建立以及切身认识,如斯角色定论,何情之有?如此,对儿女的龙凤定论,对配偶的忠诚定论,对社会的公平定论,若是无情,谈何义?

痛定思痛,住客们反省了。父亲藉着对儿子的认识,把解说者的职分托付给他。住客因着对管理员的认识,而把医治创伤的职分托付给他,让管理员不止治好了大家眼前的故事,也治好了自己那沉痛的故事。这仿佛回到人类文明的根本,映照出昔日长辈们藉着寓言传说把道德伦理训诫子孙们的情景。大家的故事,需要大家一起把故事发展出来,努力缔造一个好结局。无论是个人的故事,彼此的故事,还是社会的故事,都应该是这样吧。

祸水不限于女人,即使伊人是精灵或狐仙。有人的地方,就有诿过与人的悠久传统。有时候,这种习惯就变成神圣的东西,叫人不再专注聆听委屈的来龙去脉。我们不再听故事。我们只要占有成果。即使有故事,也不再是用真诚来聆听或诉说,只剩下一桩一桩听者和言者之间的买卖。

《夜宴》

《夜宴》

素常对「大场面」的中文古装电影没啥好感。总觉得,那种千篇一律的华丽感,让我想起华人对中华文化所持有的金缕玉衣崇拜,丰丰富富地穿戴这民族历代列祖累积的「五千年文化」牌坊荣耀,底下却只有五千年如一日不需人文道德的死尸。今日华人口头禅中的「中华文化」,是陪葬用的。大场面华丽电影,似乎在镜头和电脑处理之下把观众们加以焚书坑儒,算是葬礼电影了。

无论如何,因着无可救药的影君子本色,多烂的电影还是要看。于是就看了《夜宴》。

结果,总算值得回票。

看黑泽明的《乱》,虽然想起莎士比亚的《李尔王》,感觉上却是两部不同的作品在个别时空,对同样的人性悲剧深吟哀歌。《夜宴》与《哈母雷德》甚至《麦克白》之间,也是如此。

狩猎是帝王式的爱好。习惯绿林生活的草民饿肚子时,自然就会拿起弓箭去撕杀求温饱。而皇帝们呢?自己丰衣足食,朱门酒肉臭,怎么却还模仿下民玩这种丛林生存游戏?我想,一人在上的金字塔经营,天下骨牌倾势皆其五指之间,只见棋盘不见人。唯一看见人的地方,只有在王室圈子之中。在这里,既然玩不成上帝般的全能游戏,也只有在人际丛林中求存自保。

人最怕的,原来还是人。

而,让自己释怀的一个方法,就是把人当兽一般来狩猎。这样,既然他者不是人,那就不怕了。

那些当不成猎人的,当人家的猎犬也不错。只是,主人若不在了,狗儿们随时都会沦为别人的猎物。识时务者,就需要具备当人家的狗的智慧。狗的眼里有人。目中无人的时候,猎犬已经是猎人了。

《乱》之年老主公这么说:「只有禽兽才是孤独的。」原来,狩猎高手们还是会希望他人对自己报于对人的尊重,希望能够拥有一片不需狩猎的私人天地。于是,就把希望寄托于亲情和爱情,尝试藉着礼法的约束,让身边的人不会把自己变成他们的猎物,从而在塔尖天地仍享受凡人所追求的温暖。

狩猎者们,懂得爱情吗?若爱情可以被视为战利品,这种爱情会是血腥的。狩猎者是否只能爱上另一个狩猎者?如此,两者之间,谁愿意当猎物?谁必须当猎物?为何一定需要猎物?这一切,或者只需「宿命」这两个字就能合理地笼统解释吧。

猎人会认为,只有猎人才会了解自己。只有靠着共同的狩猎语言,彼此才不会寂寞。不懂狩猎游戏的恋者一厢情愿地闯入猎人的世界里,在高手们眼中,这是一种破坏气氛的干扰。猎人的天性,就是对未知报以警惕。一种不提狩猎的爱情语言,足以在猎人的心中激起莫名其妙的惊恐。猎人却以嗤笑否认这点。他说,是她不懂,而且还是不会懂。即使她为他哭泣,他还是以狩猎语言来诠释她的眼泪。直至她为他死。为他唱歌,是她的舍命爱情语言。他终于懂了。

原来,那只懂得狩猎的,才是最寂寞。

狩猎语言中的爱情、亲情、忠诚,没有一个字不是以猎物的鲜血写上去的。对猎人而言,适者生存是理所当然之事。若要避免沦为别人的猎物,那就把所有人都视为猎物,也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只配成为强者的猎物。结果,只有在自己终于沦为别人狩猎时,人才懂得「残酷」这两个字的份量。

人心最毒。

《夜宴》给我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场华丽的吃人宴席。

水仙废墟--开场白

总觉得,所处于的社会,一直都在制造废墟,支离破碎。

崩塌中的巴别塔,艳阳下是一望无际的水仙花。

我手中的材料,是高格调人类眼中的破铜烂铁:电影、电玩、动漫。希望在废墟中,把人家扔掉的东西当作重建的 材料,或是设立栋梁,或是搭建桥梁。

自觉在研究市民某种饮食文化,从类似对快餐疯狂沉迷的习惯之中,企图解读其中的群体行为。即使新生代的脑筋 机制是与潮流骨牌效应完美共振,毫无干预,饥荒引发的垃圾暴食疫状,服装潮流酝酿的人皮市场,这一切,足以 为群体病理绘制地图。

地图,是否是摆在书房里作装饰,就要看是落在行者还是看客的手中了。

老中学生在同族之中尝试为他们写下历史。举棋不定的,是在花丛中该立里程碑,还是墓碑。